第十三章 | 灵魂城圣战

慎守先生朝地狱门山的方向走了没几天,来到了怀疑者居住的地方。在那里,他所见所闻跟在灵魂城听到过的一模一样,而且他意识到魔鬼几乎准备就绪就要进军了,所以快马加鞭往回赶,召聚灵魂城的军长和长老贵胄们,告诉他们这些天自己去了哪儿,听到、看到了什么。他特别地告诉众人,魔鬼几乎备战就绪就要进军了,让那曾被关押在灵魂城监牢里的老家伙疑惑当将军指挥全军。他的士兵全都是怀疑者,数量超过两万。此外,他还告诉大家,消息绝对可靠,魔鬼打算带上阴间无底坑全部的头领,要他们充任军官,指挥手下的怀疑者。并且他还说,黑暗巢穴中会出来一些骑士同魔鬼一起来攻打灵魂城,要让全城人顺从他们的主子——魔鬼。

另外,他还说,自己在怀疑者中间待了一阵子,明白了为何疑惑这老家伙会被任命为统兵的将军,因为对魔鬼这暴君而言,没人比这人更忠诚了,他的心中充满了难以平复的怨恨,极力要剥夺众灵魂的福祉。“此外,”他说道:“他牢牢记得灵魂给他的羞辱,要回来复仇,与灵魂城势不两立。”黑暗的头领们会担任高级军官,而只有疑惑可以统帅他们,因为——我差点忘了——比起其他任何头领,他能更轻松、更巧妙地围攻灵魂城。

灵魂的军长和长老贵胄们听到慎守先生带回的消息,认为权宜之计是应当立即执行王子为他们制定的律法,丝毫不能耽延,王子曾责令他们遵照这诫命来对付魔鬼党羽。于是,他们立即殷勤地搜查了城里所有的房屋,搜寻所有各类魔鬼党羽。如今,在头脑先生家里,意志勋爵家里,两个魔鬼党羽现形了。头脑先生家里的是贪婪勋爵,已经化名为精明节俭;而意志勋爵家里的是好色邪荡,已经化名为无害之嬉。军长和灵魂城的长老贵胄们把这两个家伙抓了起来,由典狱官大丈夫先生看管。他狠狠地对付这两个家伙,用铁链捆得严严实实。后来他们都患了严重的肺病,死在牢里。根据军长和长老贵胄们达成的意见,他们的雇主也在大庭广众下忏悔,公开蒙羞,作为对灵魂城其余众人的警诫。那些日子,他们忏悔的方式如下:犯罪的人认识到了所行之事的邪恶,一起公开认罪,并坦承要在生活中严格地改正。

此后,军长和灵魂的长老贵胄试图找出更多的魔鬼党羽,不管他们潜伏在哪里,是兽穴、山洞、地窖,还是别的什么地方,或者是在城墙或是在城里。不过,尽管众人清清楚楚地发现了他们的行踪,跟着他们的足迹,查到他们藏身之处,甚至找到了山洞和兽穴的洞口,却没能抓住他们处以应得的刑罚。他们走的路太弯曲,藏身之处太坚固,而且他们飞快地就躲了进去。不过,灵魂现在如此彻底地对付魔鬼余孽,他们只得躲到犄角旮旯里。大白天大摇大摆地公开走动的日子已经过去,他们不得不在晚上悄悄接头。从前有本城居民与他们为伍,如今本地人都视其为死敌。慎守先生智慧地让名城灵魂起了良好的变化。此时,魔鬼已经集结完毕想要跟随他去毁灭灵魂的大军,并任命了各级军官,都是和他一样满腔怒火野心勃勃的人:他自己做大元帅,疑惑当总司令,其他的军头以后会慢慢道来,现在先看他们的军官、旗帜和徽号。

一、第一军军长是狂怒,他率领怀疑拣选的人,掌旗官是毁灭先生,打着红旗,徽号是一条大红龙。

二、第二军军长是暴怒,率领怀疑圣召的人。掌旗官是暗黑先生,打着苍白的旗帜,徽号是飞翔的火蛇。

三、第三军军长是诅咒,率领怀疑恩典的人。他的旗帜是红色的,举旗的是无生命先生,用黑色的兽穴作徽号。

四、第四军军长是不知足,率领怀疑信心的人。他的旗帜也是红色的,吞噬先生负责掌旗。他的徽号是张开的血盆大口。

五、第五军军长是硫磺,率领怀疑得蒙保守到底的人。燃烧先生是掌旗官,也打着红色旗帜,徽号是愤怒不已的蓝色火焰。

六、第六军军长是折磨,率领怀疑复活的人。他的旗帜苍白,噬咬先生负责掌旗。他的徽号是黑色的虫。

七、第七军军长是不得安宁,率领怀疑拯救的人。他的旗帜是红色,由永无休止先生掌旗,徽号是恐怖的死亡图像。

八、第八军军长是坟墓,率领怀疑荣耀的人。他也打着苍白旗帜,由败坏先生掌旗,徽号是骷髅头。

九、第九军军长是盼望已逝,率领着怀疑将来福乐的人。他的掌旗官是绝望先生,也打着红色旗帜。他的徽号是炙热的烙铁和刚硬的心。

以上就是魔鬼的军长、部队和掌旗官、旗帜、徽号。魔鬼另派了七个监军节制这九个军的部队,分别是别西卜大人、路西法大人、群大人、亚玻伦大人、狂蟒大人、刻耳柏洛斯大人和彼列(1)大人。这七人在军长之上,而疑惑是总司令,并由他们的王魔鬼压阵。骑士们也照自身特点充任指挥数百人的军官,有的指挥的兵还要多一些。这就是疑惑率领的全军。他们离开地狱门山,部队就是在这里集结的。他们一路列队成行,向灵魂城进军。前面已经提过,出于全能的意思,灵魂城经由慎守先生口中得到了敌人要来的警报。所以他们加强了城头上的守望,并派了双倍的守卫。他们也架设好了投石车的阵地,可以方便地发射巨石砸死城外暴怒的敌军。城里的魔鬼余党也不能像之前密谋的那样搞破坏了,因为灵魂现在觉醒了。看呐!可怜的百姓,敌军甫一出现,在城外列阵,他们就胆战心寒,尤其是听到战鼓擂响的时候。说实话,这种景象真是极其可怕,好几里外的人如果清醒地听到,都会惊骇。魔鬼军队的旗帜也一样可怕,看到就让人沮丧。

魔鬼来攻城了,他先接近耳门,发起了猛烈的攻击,他还以为城里的内应准备着起事呢。但此前军长们的警惕杜绝了这种可能。所以,没了原先设想的里应外合,部队又被投石机抛射出的石头猛砸,(鉴于长期的瘟疫已经让灵魂城十分虚弱了,因此不得不说军长们的表现太出色了)魔鬼不得不撤退,在投石车射程以外的野地掘壕固守。掘好防御工事后,魔鬼筑起四座高台用来进攻灵魂城。第一座称为魔鬼台,以魔鬼自己的名字来命名,用来恐吓灵魂城;其他三座分别叫做阿勒克托台、墨伽拉台和底西福涅台,都是冠以地狱里狂暴之人的名字。然后,魔鬼开始与灵魂较量,就像狮子对待猎物那样,甚至要让该城倒在他的恐怖之下。但军长和兵将们坚决抵抗,发射出了许多石头,让他士气大挫,撤退了,因此灵魂越加壮胆。魔鬼在城北面的魔鬼台竖起自己的旗帜,令人望而生畏。制作这面旗帜用的是恶魔的技艺,旗帜上画着正在可怕火焰中燃烧的灵魂。

然后,魔鬼又下令鼓手每夜都在城墙边敲鼓宣称要谈判。之所以命令晚上去,是因为白天会被投石车砸。暴君魔鬼说,他想与瑟瑟发抖的灵魂城谈判,并命令每夜都敲鼓,希望有机会让疲惫不堪的城里人屈从(起初他们并不愿意)。于是鼓手夜间起来敲鼓。当鼓声响起时,如果朝灵魂城望去,“黑暗和悲伤映入眼帘,而天上的光逐渐暗了下来。”除了全能发话时可畏的声音之外,地上没有其他声音比这鼓声更骇人了。灵魂是怎样瑟瑟发抖啊!看起来只会面临被魔鬼吞没的结局了。当鼓手敲响要求谈判的鼓声后,就向灵魂城说了这样一番话:“我主人命我告诉你们,如果甘心顺从,就将得享地上的美物;如果冥顽不灵,他就会武力解决你们。”灵魂城的人听到这些亡命徒敲响鼓之后,就立即去找城堡里的军长们,所以没人理会鼓手,没人回答他。于是那晚上,他没有继续敲鼓了,而是回到营中主人那里。

魔鬼看到敲鼓无法让灵魂就范,第二天晚上派鼓手出去的时候,就没让他带鼓,不过仍然要他让灵魂城的人和谈。但他的和谈其实就是让城里的人出城投降。城里的人根本不理睬魔鬼的鬼话,他们记得,从前听了他的鬼话付出了怎样的惨重代价。第三天晚上,魔鬼又派人来了。这次派来的是可怕的坟墓军长。他来到城下,发表了一番演讲:“反叛之城灵魂的众民啊!我奉大统领魔鬼的名召你们出来,不为别的,只是要你们打开城门,让伟大的统治者进来。如果你们仍然悖逆不从,那么当我们大军攻进来时,就会叫你们都躺在坟墓里。要不要听从,告诉我吧!”“我召唤你们,”他说,“理由在于,我主是你们毋庸置疑的首领和统治者,你们从前就是在他的统治下。尽管我主在受到以马内利羞辱时,遭受了很大打击,但这并没有剥夺他在灵魂城的权利,他不能再忍,要收回灵魂城。灵魂的百姓啊,考虑一下吧,你们是和平地迎接他来做首领,还是抗拒呢?如果你们安静地服从,那么就能恢复从前的友谊。但如果你们悖逆抗拒,那么只有面对火和刀剑。”

日渐衰残的灵魂城听到了这话,愈加沉默,众人都一声不吭,不作回答。所以坟墓回去了。城里的人,还有一些军长,一起商讨之后,又一次求助于保惠师大人,征求他的建议。因为保惠师大人是他们的头号传道人,(前面曾提到过)他现在在养病。他们求他以下的两三件事:

一、看众人的时候,眼光表情更轻松一些,也不要像之前那样不现身。当他们陈明自己可怜的处境时,出来听大家说话。但他还是像之前一样,告诉大家“还在养病,不能像从前那样工作了”。

二、第二件是说他们渴望知晓他对当前重要事务的意见,因为魔鬼已经带着不下两万名怀疑者兵临城下。此外,他们还说,魔鬼和一起来的军头们都很残忍,他们很害怕。但对此,保惠师说:“你们必须寄望于王子的律法,从中可以知晓应当如何行。”

三、他们渴望保惠师为他们写一份向全能和他儿子以马内利的祈求信,并同众人一样署名,想借助他的威望使祈求得蒙应允。他们说:“我主啊,因为我们已经送了很多次祈求信了,但没有得到平安的回应。现在,您要是署名在信上,一定能为灵魂谋得益处。”

但保惠师却答道:“他们得罪了以马内利,并让我也忧伤,所以他们必须自尝苦果。”保惠师大人的回答像磨石一样砸到了他们身上。他们大受挫折,不知如何是好。但他们也不敢服从魔鬼和他军头的要求。于是,敌人兵临城下时,灵魂城窘迫难堪——仇敌要吞吃他们,朋友却未施援手。市长悟性勋爵站了起来,仔细掂量保惠师大人看似苦毒的话,直到从中得到了安慰,于是他就此发言:“首先,我主所言‘我们得为自己的罪受苦’不可避免。”他说,“其次,他的话似乎表明我们最终会得救脱离仇敌之手。不多时的悲哀之后,以马内利会来帮助我们。”市长大人更加珍视保惠师的话了,因为保惠师绝不只是个先知,而且他的话从来都饱含深意。城里的人可以品味琢磨这些话,一直武装自己。于是,他们离开回去了,并去告诉军长们保惠师大人如何如何说。众军长听了,也是和市长大人同样的意见。这些军长们因此又有了勇气,预备着勇敢地进攻敌营,消灭所有魔鬼党羽,还有暴君带来毁灭可怜的灵魂城的怀疑者。

所有人都各就各位——军长们,市长,二号传道人,意志勋爵都各司其职。军长们渴望能为他们的领袖做些什么,因为他们乐于取得军事成就。所以,第二天,他们一起商议,决定用投石车来回答魔鬼的军长。次日日出的时候,他们就行动了。当时魔鬼又冒险靠近城墙,结果石块像黄蜂一样砸向他和手下。对灵魂城而言,再没什么比魔鬼的鼓声更可怕;同样,对魔鬼而言,以马内利的投石车的射击也是最可怕的。魔鬼不得不重新撤退,远离城墙。灵魂市长命人敲响大钟:“让二号传道人代表我们向崇高的保惠师大人献上感谢,因为他的话让军长和长老贵胄们都刚强壮胆与魔鬼争战。”魔鬼看到他的军长和士兵、头领和名将都吓坏了,被灵魂城领袖的黄金投石车打败,眼珠骨碌一转,又心生一计:“我要摇尾乞怜,麻痹他们,让他们落入我的网罗。”不久,他就又一次走向城墙,这次没有带鼓,也没有让坟墓军长同去。这次他嘴上像抹了蜜,看起来像个甜言蜜语、温和的国君,毫无心机,也不是来找灵魂众人报前几日被砸伤的一箭之仇。照他所言,他来只是为了灵魂城和众民的福祉。他在城头呼叫,希望城里的人出来听他讲话,然后他说:

“我心所慕的灵魂名城啊!多少个夜晚,我望眼欲穿;我走了多少路,让我脚步蹒跚;只是为了你们的利益啊!我不是来打你们,不是来打仗,只希望你们愿意平静地委身于我!你们知道,你们从前属于我。回忆从前,你们喜悦我做你们的主如此之久,我也喜悦你们做臣民。那时地上一切的乐趣,你们什么都不缺,因为我,你们的统治者,国君,能给你们这些乐趣,又发明各样东西让你们快乐无忧。想想吧,你们做我臣民时,从没有像背叛我之后那样,有那么多艰难、黑暗、烦恼和内心愁苦的时刻。你们也不再会有平安,除非再同我和好。再次拥抱我吧,我保证让你们享有更丰富的特权,享受从东到西所有的乐趣和自由。日月可鉴,你们从前得罪我的一切,我都不会计较。那些因为惧怕你们而躲藏在兽穴山洞里的亲爱朋友,也不再会伤害你们,反而会成为你们的仆人,为你们服务,你们给他们什么事,都会给你们办妥。我无须再说了吧,你们认识他们,有时还很喜欢和他们在一起。那么,为什么不抓住现在的机会呢?恢复我们从前的友谊吧!

“听你们的朋友一言吧,我现在有自由跟你们随便讲话。我爱你们,我心里对朋友火热,所以我这么做。别让我再烦心了吧,你们也无须再惧怕战兢。我希望拥有你们,不管是通过和平手段,还是战争。你们也不要自以为是,迷信你们军长的力量。也不要自欺,说以马内利很快就会来帮你们。自以为是的实力不会让你们蹦跶起来的。”“我带来的军队顽强勇敢,领兵的军长都是地狱巢穴里的头领们。此外,我的军长们快过雄鹰,壮过狮子,比夜间出没的狼更渴望捕获猎物。巴珊王噩(2)如何?迦特人歌利亚(3)如何?就算有一百也抵不过我军队之中最小的军长!那么,你们怎能幻想逃出我的手掌心呢?”魔鬼用这样谄媚、奉承、狡诈、欺谎的说辞来蒙骗灵魂城,市长大人回答道:“魔鬼,黑暗之王,谎言之父,我们已经见识了你的花言巧语,已经痛饮过这毁灭的杯。我们要是听你的鬼话,违背伟大的全能王的诫命,和你混在一起,我们的领袖岂不会弃绝我们,永远抛弃我们?要是被他弃绝了,难道能把他为你们预备的地方当做我们的安息之所?并且,你这满嘴空谈谎话的家伙,我们宁愿慷慨就义,也不愿落入你谎言的陷阱。”

暴君看到与市长大人谈判毫无收获,大发雷霆,冒出地狱般的怒火,再次决定由他的怀疑者大军进攻灵魂城。他叫来鼓手,敲响战鼓(敲的时候,灵魂城都摇撼起来)要手下的兵将准备好攻城。魔鬼带着军队,摆开阵势。他派残忍军长和折磨军长攻感门。他也安排不得安宁军长在有需要时增援他们;鼻门他交给了硫磺军长和坟墓军长,要他们注意守军动向。在眼门,他派了一脸凶相的盼望已逝军长,也在那里竖起了他那可怕的旗帜。不知足军长本来负责保卫魔鬼的车驾,也被派去负责看守俘虏,不管什么时候从敌人中抓到的人和掳到的物都归他管。灵魂的居民从口门发动了突袭,他们部署在这门的兵力雄厚,因为送祈求信去他们的领袖以马内利那里,都是走的这门。这门也是军长们架设投石车最多的城门,因为这里地势高些,把投石车安放在这里,给暴君的军队造成了更多的损伤。因此,魔鬼最想用污物封住的就是这门。

(1) 新约圣经中撒但的别名。——译注

(2) 《旧约·民数记》中敌对以色列人的迦南诸王之一,被摩西击败。——译注

(3) 《旧约·撒母耳记上》中的非利士巨人,拿的枪杆粗如织布的机轴,但被日后成为以色列王的牧羊少年大卫杀死。——译注

© 2023 约瑟粮仓版权所有

主页
搜索
我的